
莫道城鄉結合不是主流氣質
南方都市報訊 本文要從生于延邊的朝鮮族小伙樸成說起,假設樸成不是踢球的,他會是狗肉店里的店小二嗎?答案在頭發里飄揚。迪馬利亞脫下皇馬隊服戴個棉帽子就像較場東路上賣羊肉串的。
從頭說起:這種氣質雖不文藝,卻不裝逼
堂堂大工體,看臺上無數俊男靚女,穿著洋氣,一群自戀的城市青年,懷揣北京城里特有的自傲,看國安踢球,本身已是特別時尚的生活方式。草皮上的國安球員都是明星,不是挺爺就是龍哥,反正倍兒氣勢,不過仔細一看,中場組織核心者居然是個店小二模樣的少年。
這位少年染了順溜的黃頭發,這種發型曾經在各大縣城流行過,現在已經過時,但搭上他那張其貌不揚的臉,倒還在一個審美體系之內,用一個詞形容:“五年前的城鄉結合部美學”。與此標準相應的女性搭配,已婚婦女是方便面卷發和高跟長筒靴,未婚婦女是一條扎得很緊很緊的長馬尾配一條牛仔褲一雙球鞋。
樸成的發型跟牛逼哄哄的工體在氣質上極不搭調,若以前線時尚為標準,他是低調的、土氣的、滯后的,但這就是他的牛逼之處。整個空間本來統一氣場,被他一個人就顛覆了,只是因為他球踢得好。齊達內的地中海咋那么酷呢。
不過我想了想,非得把球技摻和進來說,對樸成的發型是極其不公平了。假設他不是國安核心,也不在工體踢球,不會贏球之后去工體東路的酒吧劈芝華士,沒有隨傳隨到的妞兒,也就延邊隊一替補球員,每天訓練完就跟基地里打掃衛生的老大媽嘮嗑,然后去街上打幾盤臺球,晚飯后去街上找個網吧玩游戲,然后跟另一個縣城里的女網友視頻聊天,末了再去錄像廳里看個成人電影,這又怎么了?這樣他的發型就不牛逼了嗎?還是牛的,牛在“二逼青年”的氣質渾然天成,而不是各種修飾。
假設樸成弄一個戴琳的發型,戴琳再弄一個樸成的發型,反而覺得怪異、別扭、抓狂。樸成的發型配上他那張茫然的臉,代表了一種“三線時尚”,與戴琳的花花世界恍若隔世。
有必要進一步闡述這種“三線時尚”,否則你還以為它是一種老土,其實不是,它雖然是一線城市里的非主流,卻是整個中國大陸上的主流。
就拿89一代的發型類比,曹赟定的看似簡單其實有點90年代的端莊,楊博宇的長發和姜嘉俊的白發屬日韓系很潮,樸成這樣的就是城鄉結合部。對照到同樣能反映大眾品味的流行樂上——你以為許巍的《那一年》有人文情懷,你以為楊坤的《那一天》是金曲,但一個叫謝軍的人的《那一夜》才是縣城服裝店里輪播得最多的歌!“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這歌詞多簡單直白啊,還能給你一點幻想空間,不管是從什么角度看,這種作品雖不文藝,卻沒有裝。
繼續說音樂。城市里的前衛青年,都裝作熱愛搖滾樂,梳著各種潮流發型,穿各種潮流衣服去看演出,覺得聲音玩具和痛苦信仰特有范兒,覺得左小祖咒多有品位,但過年回家的綠皮車上,廣大無產階級農民工自發合唱的是《2002年的第一場雪》,刀郎這名字多沒“內涵”,但店小二也有大師啊。
說回發型,樸成染黃,追求的是自認為的一種洋氣,這種追求是樸素簡單的,而那些一線城市的一線發型,那種洋氣過于講究,屬于復雜的審美,倒有矯揉造作之嫌。從某種角度上看,樸成身上的“狗肉店店小二美學”簡直有極強的生命力,一如鳳凰傳奇的《最炫的民族風》。
品頭論足:時間的上游,大哥都這么干過
說這么多,只是為樸成的發型找存在的理由。不是所有發型都能有存在的理由,比如徐亮把短發染成銀色。徐亮這種黑皮膚的東北彪悍小青年配個銀色短發,不管在縣城之間的綠皮火車上,還是在北上廣的夜店里,都找不到已成體系的美學源頭。或許是因為路子太野,徐亮很快把頭發染回了黑色,另類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國安糟糕的開局,在徐亮的銀發上透出冥冥之感。
現在回想起來,樸成的黃毛風格,曾在21世紀最初幾年有過一次變異的井噴,那個時候球員以“留長發染黃其中幾撮毛”為潮流,比如中超元年前后的李瑋峰、鄭智、李毅、李金羽、張玉寧。換句話說,現在三線城市或者城鄉結合部里那些發廊哥的發型風格,跟若干年前國內足壇的頂級球星一脈。
為什么說那種黃毛是變異的風格,因為這些球員當時已經功成名就,有身份有地位,從氣質上看也絕不是買狗肉的店小二,而是開酒吧混江湖的老板,但他們偏偏弄這么一種在若干年后已經被歸為“二逼青年”的發型,這倒是令人費解,讓人感嘆時間差是一件多么恐怖的東西。
若探究那種變異從何而來,可能來自貝克漢姆。貝克漢姆在2000年前后一頭金發,金里帶黑,慢慢演變到中國足壇,就變成了黑里帶黃。不能否認當時球員都認可這股潮流,也就在一兩年間,整個中國的發廊,從漠河到騰沖,男理發師都開始留這種發型。直到最近,這種夸張的發型還有很多新進城青年在發揚光大——南方報社附近一間麻將房里的男服務員,爆炸頭的顏色每周一換,從粉紅到金黃,可以說,這是在變異基礎上的再變異,跟樸成也算殊途同歸了。
最近幾年球員界的發型越來越趨于平淡,據記者觀察,唯一出彩的是陳濤,他把兩邊的頭發剪短,頂上的頭發留長,比賽的時候用頭帶箍住頭發往后,跑的時候還飄揚幾下。雖然陳濤的日子過得苦逼,但他內心還是蠻洋氣的,發型也略有氣質,屬于一線城市搖滾界。
不管怎樣,我極度看好樸成對發型的追求,雖然在球員圈子相當異類,但在遼闊國土上的三線發廊界有深厚的根基。就這樣吧,在洋氣的工體“悠悠地唱著最炫的民族風,讓愛卷走所有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