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觀察:“這個世界會好嗎?”(圖)
福建南平醫生鄭民生沖入小學生人群砍殺,造成八死五傷,而他原先的計劃竟然是殺死30名小學生。面對如此駭人聽聞的驚天慘案,通過司法程序對鄭民生進行審判和裁決自是題中應有之義,社會亦須進行特別反思。
目前,警方正在對鄭民生是否存在精神病嫌疑進行司法鑒定。無論司法鑒定結果是什么,認識他的人普遍驚訝“怎么會是他?”人們不理解,為什么一個曾經“特別喜歡小孩子,附近的小孩子也都喜歡他”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個殺童“惡魔”?
制度與風俗人道的社會,總會在具體的制度安排中盡可能滿足人們正常合理、不損害他人的欲望,實現人們相對平等的自由與和諧。
那樣的社會,會將挾集群之力的危險,降到最低狀態(例如對公權力的始終懷疑與不信任以及因之而對其的分立與制衡);會充分地尊重個體的尊嚴、生命、健康、自由以及創造力,充分尊重人們的自由聯合,使人際關系減少敵意與對抗,變得更為友善,由此增進共同福祉,創造共同的好生活。反之亦然。
當代中國處于一個深刻的轉型時代。這一巨大的轉型,表現為以經濟制度變遷為龍頭的文化變遷,漸至政治制度改革的緩慢推進,亦已深刻地影響了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這種轉型不但明顯地改變著幾乎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還因此顛覆人們許多原有的生活觀念。
然而,這一宏深遠大的轉型如一切社會轉型一樣,需要人們承受種種不適應甚至痛苦。它在瓦解人們原有的各種價值觀、倫理觀與社會觀的同時,很難及時整合出新的信仰、價值觀與倫理道德等社會底線共識。于是人們看到生活水平的提高,也看到幾近常態的道德淪喪,各行業職業倫理的混亂。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轉型期的精神頓挫面前選擇放棄,這個社會諸多力挽沉淪和重建價值的努力仍然使人贊嘆。然而,沉淪之路也可能走得很遠。
人的生活狀態往往取決于個人內心的自我確認與外部關系的協調,極少人的內心能夠強大到完全無視社會評價。而這種協調關系是由這個人的親情、愛情、友情、收入、職業、地位及名譽等綜合而成的。前三項是私域的情感世界,后四項則是社會公共領域所能提供給人的回報。公共領域回報豐厚往往有助于健康的私域生活,但不是決定性的;良性豐滿的私域生活通常才是人最堅固的心靈堡壘。
迄今為止的報道,稱鄭民生性格內向,以及具有未婚(且戀愛多次失敗)、低收入、無房、失業……等幾乎所有被一般社會評價視為“失敗者”的生活特征。尤其是失業之后,他沒法像那些社會保障完備的國家中的失業者那樣,可以依靠救濟金過上一個有基本尊嚴的生活。再加上感情失敗的打擊、家人的不滿以及勢利的社會觀念都給他的心靈以重壓。
可見,鄭民生無論在私域生活,還是社會公共領域所能得到的回報,都未能令他滿意——尤其是這種不滿在他看來具有相當充分的理由。
同時,內向型性格的脆弱性也導致他無法從反觀自身中,獲得一種俯視自己生存狀態的認知能力。尤其是個人能力的自我認知與社會回報之間的巨大落差,使得他產生嚴重的弱者的不平,導致他掙扎的自卑與自負的憤懣。生活中幾乎全方位的挫折也就撼動甚至無情地摧毀了他的生活根基。
隨之而來的反社會心理,終于導致他去屠殺毫無防衛能力、比他更弱的小學生。而他似乎遺忘了,正是他的這一惡行給這個他憎恨的社會雪上加霜,其結果使它更加暴戾,更加血腥,更加丑惡。
鄭民生事件正是在這樣一個社會背景下奮斗與掙扎、昂揚與沉淪、生存與毀滅。
然而,世間終無玉宇澄清萬惡消滅的理想社會。在一個因轉型而混亂的時代,即使有黑暗,每個人依然可能建立使自己幸福的價值觀、倫理觀,建立正確的自我認知與認識社會的能力。
在如此暴戾的社會,人人都有責任反省:如果我憎惡這個社會中的惡,那么我為消除其惡、增進其善做過什么?
“這個世界會好嗎?”這個來自梁漱溟先生的世紀之問,如果不是針對每一位國人,至少也應針對絕大部分國人:我們盡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