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故事的講述者
后來人,有路標
“在外文局待得越久,越是感覺這里就像一壇窖藏很久的美酒,稍一靠近,便醇香撲鼻。一種文化浸染多了,那種被熏陶的感覺會不經意間在心里蕩漾。”
“我們是站在前輩的肩上走向世界的。”
外文局的后來人這樣說。
《青山在》,一本由外文局幾位離退休老同志自籌經費印刷的刊物,封面樸素,著名漫畫家黃苗子題名,只出版了12期,里面是近300位作者的回憶文章。讀過它的年輕人申宏磊,如今已經人過中年。讀后她說,這些文章的作者,大多是經歷了坎坷歲月的老同志,但他們記憶中最珍貴的,不是對曾經苦難的憎恨,也不是睚眥必報的循環,那是對事業的忠貞,對人間真情的執著。這書“放在那里真‘如橫臥的青山,將夕陽拉長’”。她說,讀著里面的故事,“如果隔著歲月的長河可以與這些前輩會心一笑,那我會說,站在你們身后,無比榮耀”。“我們面前有這樣的路標,就不會擔心自己變老。”
《青山在》留給后來人的,是足跡的從容堅定,是理想的熠熠光輝。
路標下,年輕人繼往開來。
病床前,堆著電腦、打印機,還有各種書刊資料。那本被翻看得邊頁發黑、幾乎快要散架的厚厚的英文詞典,也“跟進”了病房。被病魔折磨得清癯消瘦的他,依然埋頭其中,寫作、思考……
這是在外宣崗位上工作了25年的黎海波,離開時,留在他的同事們心中永遠的剪影。
1982年,黎海波從人大新聞系畢業,進了外文局北京周報社。初來乍到,他就給自己立下了一個奮斗目標:三年之內要學做一個“雙槍手”--既能用中文也能用英文寫報道的記者。
從腳下起步,達到目標的距離是遙遠的,因為,那時的中國,剛剛打開閉鎖的國門。黎海波為自己找到了一支世上最具實力的導師團隊,那里有林語堂、胡適、魯迅、錢鍾書、費正清、白修德、懷特、拉·貝克……“為師者免費施教,隨叫隨到。求學者無學制學位之虞,無作業論文之累。我們之間,既無合同的約束,也無經濟利益的煩惱。有的只是學術感應、知識傳授、思想交流。好不快哉,妙哉。”黎海波這樣調侃自己的學習狀態。
14年后,黎海波在《北京周報》開設了時事評論專欄“說東道西”,借助這個欄目,他游刃有余地應對著國際輿論話題,同世界強勢媒體的評論“過招”。1996年底,《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題為《盯住金絲雀》的評論,對中國是否信守“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等原則含蓄地表示了懷疑。1998年第一期《北京周報》上,黎海波以香港回歸半年后的實踐,寫出了評論《自在的金絲雀》,用事實給《紐約時報》一個有力的回答。“我一直覺得我們在做非常困難的工作――用人家的語言,寫一些難以影響人家輿論的文章。在國際舞臺上,在西方輿論界,我們的聲音依然很弱。”“然而,這聲音并不是可有可無,因為中國并非可有可無。我們之所以能指點江山、說東道西,不是因為我們這些所謂筆桿子有什么了不起,而是因為中國了不起。中國使我們有底氣,有筆功。”
采訪時,外文局常務副局長郭曉勇說到了黎海波留下的一封信。那封信上寫道:“我一來《今日中國》雜志社就喜歡門前的那兩顆銀杏樹,所以準備成為銀杏樹的一部分,天天和你們在一起。將來我們社還有可能搬家,搬到哪里都不能少了大樹,大樹是人類的朋友,我也是,以大樹的形式做人類之友……”黎海波留下了對事業的一往情深,他唯一的遺憾,是已經列出題目的《外宣要敢于觸及敏感問題》的論文沒有句號。
“在九年任職期間,為國際譯聯做出了重要貢獻:成功組織了一屆非常成功的世界翻譯大會-2008年第18屆世界翻譯大會,并代表國際譯聯積極推動亞洲翻譯事業的發展。雖然他的國際譯聯亞洲中心之夢尚未實現,但他所發揮的積極作用為這個目標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他在國際譯聯理事會和執委會會議上聽別人講得多,發言較少,但一旦發言,就有積極的作用。他為國際譯聯帶來了一種新的文化視角,這對于國際譯聯這樣一個強調文化多元化的國際組織非常重要。”國際譯聯主席瑪麗昂·伯爾思今年8月1日在舊金山開幕的第19屆世界翻譯大會上做出的這一評價,是給剛剛從他手上接過國際譯聯最高榮譽獎章--金色獎章的一個中國人的。這個人剛剛卸任國際譯聯理事及副主席,他叫黃友義,現在是外文局副局長、總編輯。
黃友義大學畢業就進了外文局,一干就是一輩子。這一點,和許多外宣戰線的前輩一樣,不同的是,作為新中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他們馳騁的舞臺更加寬闊,視野更加高遠。翻看外文局的資料,尋找關于黃友義的內容,我竟有了與伯爾思某種意義上相同的感覺,黃友義講自己很少,一旦發言,講的全是他人與工作。他說,文字外宣品的制作是一項系統工程,書名應是畫龍點睛,而不是設置陷阱,翻譯是外文書成敗的關鍵,請外國人修改中國人的譯文等幾個關鍵程序不能少……他特別提醒要追求最佳的中西合璧的效果,避免西式褲上套馬褂的傾向。幾十年的求索實踐之后,黃友義道來的真知灼見,擲地有聲。 一件攝影背心,兩個沉重的攝影包,左手習慣地托著挎在胸前的那臺老尼康,不時環顧周圍尋找著拍攝的角度……這是父親!和這些一起留在王昱兒時記憶中的還有許多:
--父親抱他最多的地方是火車站的月臺。那是每次父親出差,媽媽帶著小王昱送他的地方。也只有在這個地方,父親會放下肩上的攝影包,抱起眼含淚水的兒子說:“爸爸要去工作,很重要,回來再陪你。”父親這句永恒不變的話出現的頻率要遠遠多于他在家的天數。“什么工作這么重要,奪走了父親陪我的時間?”這是小王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疑問。
--父親的單位里有很多像父親一樣整天忙碌的叔叔阿姨,還有很多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也和他們一起忙碌。
……
上大學,王昱選擇的不是父親所期望的新聞專業,而是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應用物理。工作后,他一直從事計算機工作,但每天下班后,多了一個習慣:和父親聊他的工作。在聆聽中,王昱感受著、關注著父親的工作,更深地了解了父親的工作對樹立國家形象、增進世界對中國的了解所起的重大作用,是國家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漸漸理解了父親和他的同事們夜以繼日、年復一年辛勤工作的意義所在。
如今,在為講述一個真實、開放、發展的中國而忙碌奉獻的隊伍中,有了一個新兵,他的名字:王昱。
黎海波、黃友義、王昱……在一代又一代外文人身上,我們分明看到一種精神的延續,一份責任的擔當,一項事業的延伸。
為新中國的言說仍在展開,言說者永遠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