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醫院“黃牛”猖獗 100人掛號僅3名患者(圖)
新華網訊 夏女士近日到某著名醫院掛號,遭遇“黃牛之劫”,自己辛苦排了半夜的隊,比她晚到的人,只要付兩百元,就能從“黃牛”手上買到在她前面的位置,反而比她早掛上號。夏女士氣憤之下致電本報,譴責深惡痛絕的“黃牛”。
日前,記者前往該醫院調查,部分患者家屬向記者講述被“黃牛”逼迫的窘境,有外地就醫者稱,盡管早到排在前面,但在“黃牛”威脅下也不得不往后挪。
熱線投訴
200元買下“黃牛號”就能不用排隊
夏女士是江西人,與丈夫周先生10多年前來到上海,夫妻倆經營一個小店。最近,夏女士左手不適,輾轉三四家醫院就醫后,經其他醫院醫生介紹,決定找某著名醫院的專家看病。
鑒于該專家一周只有周一上午就診,且只有20個名額,夏女士一周前便致電該醫院,希望通過電話掛專家的號,但未果。周一凌晨4點左右,夏女士在丈夫陪同下來到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才發現 ‘黃牛’真多。”夏女士感嘆說,此時她前面已有三百多人。她剛站定, “黃牛”便上來了, “想不想排到前面? 150元!”夏女士剛想搭腔,就被丈夫攔下了, “別理他們,這是正規醫院,不會讓他們亂來的。”
眼看開門時間已到,夏女士看見一個中年男子匆匆趕到,朝最前面的黃牛走去, “他給了 ‘黃牛’ 200元,直接站在 ‘黃牛’的位置上。”夏女士很吃驚, “這明顯是花錢買插隊。”此狀況不斷出現,更多后到者選擇找 “黃牛”, “后來估算一下,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選擇了 ‘黃牛’生意。”夏女士稱盡管自己順利掛到專家號,但 “黃牛”擾亂秩序的行為還是讓她憤慨不已。
“黃牛”牛
隊伍前百人幾乎全是“黃牛”
記者前往采訪已是當天晚上9:20,醫院已安靜下來,可門診大廳入口旁的無障礙通道上,早已站滿了各色人等,這里已經開始“排隊掛號”。
記者還未走到隊伍前,一名中年男子便迎了上來,此人左腋下夾著一個小包,右手握著一部手機。記者開始誤以為他是患者家屬,但對方一開口便將身份暴露了,“要不要幫你掛號?”“你是‘黃牛’? ”“對!我就是‘黃牛’。 ”見記者問得直接,中年男子也答得爽快。
“買位置還是代掛號? ”中年男子介紹說,“看你買什么樣的位置,100元到150元都有,不過,掛號需要你自己去。 ”記者假稱要看泌尿外科,中年男子馬上建議,“帶病站一夜夠累的,你買個代掛號,告訴我掛哪科,你出20元錢,明天早上8點半來取號,到時候總共200元,保證給你想要的專家號。 ”說完,中年男子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本子,記者借著遠處的燈光看到,他還準備了病歷本。
排隊人群擁擠在無障礙通道內,里側一個通道內,二三十名婦女緊挨著占據著位置,或坐著閑聊,或鋪上紙板席地而睡……“你來得不算早了,他們都是中午12點來排的。 ”一名中年婦女這樣說。在排隊中,記者很快了解到,前面100多人的排隊人群中,只有三四人是為自己排隊看病的。
手握各大醫院專家門診時間
晚上7點多,記者又來到第三家著名醫院,門診大樓大門已經關閉,不過門前依然少不了蹲點的 “患者家屬”。經過幾家醫院的查看,記者初步了解“行規”:凡是最前端放著小凳子的,基本上都是黃牛占的位。
“我是第幾個?”“你自己看!”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接腔,其前面已擺了五六個小凳子。 “這么早就有人來排隊啦? ”記者裝作第一次來排隊,一副很吃驚的樣子,但卻遭到對方嘲笑,“你有我們早嗎?我一個下午都在這兒等著。 ”胖女子上下打量了記者一番,建議記者找人代替掛號。記者假稱要掛腎內科專家號。 “知道是哪個專家嗎?”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胖女子從口袋中取出一疊紙張稱:“這是醫院專家門診時間表。”因使用時間過久,時間表的紙張有些破損,這些門診時間表囊括了上海各大醫院的專家門診時間和相關備注情況。
“這么多醫院的時間表,準嗎?”“肯定準,你要哪一個?”為胖女子指給記者看,“某某某是下午,某某是上午,你選哪個? ”還一一解釋每個專家的就診數和特點。記者發現,其“職業”性絲毫不比醫院的導醫員差,態度甚至更熱情。
病人苦
排一夜隊也未必能掛上號
晚上10時許,黃小姐匆匆趕來,緊跟著記者排起隊來。她剛剛從浙江嘉興趕來,準備掛皮膚科專家號。只見黃小姐從袋子中拿出一個凳子,“希望明天能掛到7樓的專家號。”黃小姐說,她準備第二天開門時直奔7樓,“上次,我和妹妹分兩路掛號才掛到一個,這次她沒來,不知道能不能掛到。 ”說完,黃小姐向前面一排的“黃牛”望了望,不敢再多言語。
記者在與患者家屬聊天時,一位從寶山趕來的上海阿姨說,曾經有一位大爺排了一夜隊,也未能如愿,只好花了100元從 “黃牛”手中買了一個號。“有一次我遇到一個老實的外地病人,本來排在前面,結果被‘黃牛’擠走,說他前面已有人占位了,就這樣生生被擠到了后面。 ”另一名家屬也說道。
眾人譴責“黃牛”賣號
凌晨5時許,記者所調查的第二家著名醫院門前已排起長隊,整個門診大樓前的臺階擠得滿滿的。
隊伍南端附近站著幾名中年男子,邊抽煙邊聊天。為了佯裝看病排隊,記者向前打探,“哪邊是尾?”幾名中年男子立即停止聊天,眼睛齊刷刷看過來,一名男子抬手指向隊伍北端。“那頭放那么多凳子做什么用的? ”“你要不要?賣給你! ”一名男子立馬回應,開價200元。
“前面一半都是‘黃牛’,那些鋪紙板的,都是跟他們一起的。 ”記者剛站定,前面一名男子好心提醒記者。
將近6點鐘,保安出現在門診入口處,隊伍前段出現一陣騷動,“干嗎插隊! ”不知誰喊了一聲,從隊伍中出來的一名男子反而昂頭向隊伍后面回應,“他出錢了,你出錢了嗎? ”這句話激起眾怒,譴責聲四起。該男子見狀,也不敢多言語,悄悄溜走。隨著保安將大門打開,譴責聲才漸漸平息。
黃牛揭秘
農村婦女“兼職”排隊一天50元
在醫院門口排隊時,記者認識了一名“黃牛”阿姨,說她是“黃牛”,其實并不確切,對她而言這只是一份兼職工作。
阿姨本職工作是一名餐廳勤雜工,餐廳就在醫院附近,閑暇時,她就過來排隊,“我不常來,偶爾來一次。”阿姨說,每周餐廳工作休息時,她會來排隊,一般排上一天一夜。“天天來哪能吃得消。”阿姨小聲說:“每次,他們給50元錢。 ”坐在其身邊的“黃牛”其實與她情況相似,只有少部分確實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才干這個的。阿姨兩側一些中年婦女,一眼就能看出,是些文化程度較低的農村婦女。
“你要買這個位置啊? ”見記者詢問購買位置的價格,阿姨有些驚喜,“我不知道,你去問那個人。 ”阿姨指著外面正在聊天的四五個男人,阿姨說,她不直接與客人說價,只有“他們”有權談價格。
她所說的 “他們”是全職 “黃牛”。在他們內部,占位的是“兵”,也就是“牛尾”,專職的“黃牛”是“牛頭”,“牛頭”招募一些務工人員擔當“牛尾”,招攬生意。阿姨介紹說,“上崗”前,“牛頭”都會告誡,如果手頭沒有客人,自己就是“病人”,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
老鄉親戚組成“牛群”橫行霸道
“你想做黃牛? ”阿姨臉上顯現復雜的表情。“這些人能當上頭,不是那么容易的。 ”
“帶我的牛頭,你看到沒?自從有我們這行,他就開始干了。 ”阿姨指著前面站著的黑衣男子說,她聽周圍同伴講,這個“牛頭”年輕時干這行,各掙各的,競爭激烈時,難保不訴諸武力。不過,現在的黑衣男子已頗有能量,手下有一批“牛頭”,分布在各個醫院,輪流守候。阿姨說,在患者較為集中的醫院,“牛頭”多找一些像她這樣的人占位,而自己卻在旁邊游蕩,拉生意或關注動向。只有在個別小的醫院,“生意”清冷,“牛頭”才會自己“一肩挑”。
由于“黃牛”數量眾多,基本上每家醫院前的“黃牛”都有少數的幾個“頭目”。這個群體多由青壯年男子組成,一般都是老鄉或親戚組成。雖然“黃牛”之間也有競爭,但他們都有底線,其收費不能低于100元等。有時,一些強勢的“牛頭”會“包”下整個醫院的“黃牛”,更多情況下,在一些大醫院前,會出現多家 “黃牛”群體共存。為了生存,“黃牛”還要找“靠山”,此時,與醫院關系密切的人員就成了他們拉攏的對象。
公司化操作內部組織結構復雜
通過聊天,記者了解到,在黃牛內部,有一個階梯狀的結構,像阿姨這樣拿“工錢”的,處于最底層,類似臨時工,聽候“牛頭”召喚。而那些招攬生意商談價格的 “黃牛”具備小頭目與銷售員的色彩,一方面統領管理數名“牛尾”,一方面銷售,根據業績提成。
近年來,這些群體逐漸實行公司化,有比較復雜的組織結構。大“牛頭”負責管理與公關。這些人很神秘,像阿姨這樣的“臨時工”,自然沒機會認識他們。不過,他們多是經過多年鍛煉出來的,路子寬又廣,對各家醫院情況了如指掌。在大 “牛頭”下面分為職能不同的“牛頭”,有的負責網絡,有的負責現場。盡管網上到處是醫院掛號的廣告,但現實情況來看,還是現場的生意最好做,這占據了“黃牛”很大的群體。
據介紹,按照大“牛頭”的指示,根據醫院不同,片區“牛頭”帶領的人數也不同,每月的“銷售額”也有區別。據說,“牛頭”們會私下聯絡在某個飯店吃飯喝酒,對業績進行評獎。
保安說法
“黃牛”狡猾難以確認
正因為這些人員流動性較大,這些醫院的保安也很感頭痛。據保安介紹,為了預防黃牛,每夜都有保安進行兩到三次的患者登記工作,登記的時間也是隨機選擇的,并根據這些名單報名前去掛號。 “如果遇到經常碰到的、臉熟的人,或許能阻止一下,但他們很狡猾,經常換人,很難認清。”一名保安介紹,一方面占位的人只是“牛尾”,每天人不同,且多是婦女,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一問她們,都說自己來看病。 ”另一方面,站在外面招攬生意的“牛頭”又沒參與占位,更無法確認身份而采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