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德上寨,實在是個不甘寂寞的地方。
2008年8月初的一個早上,我坐在郎德上寨村對面田埂柔軟的草上,看清晨醒來的這個古村莊。清晨,陽光普照著大地。在這里,陽光已經被郁郁蔥蔥的山林和靜謐的河水所軟化,它像郎德上寨寨前的望豐河水,靜靜的流淌著,讓人感到溫暖、滋潤、以及和諧。村莊端莊而秀麗,風雨橋、望豐河水、古色古香的吊腳木樓人家,以及和諧的田園風光,實在是一派世外桃源歌舞升平的歡樂景象。
上午九時許,沉靜的郎德上寨熱鬧起來。一輛又一輛的旅游大巴,緩緩的停在風雨橋邊。顯然,這些個旅行團游客,為這里的原生態而來,為這里曾經是抗清英雄誕生地而來,為奧運火炬曾經在這里傳遞而來。
郎德上寨有132戶547人家,有耕地面積289畝,人均耕地面積0.53畝。從1985年起,郎德上寨的苗族文化生態旅游就開始起步了。算一算,已經整整23個年頭。世紀的陽光,普照著郎德上寨——這個苗嶺深處偏遠的小村落里,讓這個小村落的人,溫暖而幸福。他們熱情而好客,用苗家最隆重的禮儀十二道攔路酒和著十二句最愜意的祝福詞迎候賓客,盛大的芒筒和蘆笙響徹云天,迷人的蘆笙舞、銅鼓舞、錦雞舞撥撩著旅人的心緒。
郎德上寨能吸引世人的目光,讓旅人紛沓而來,是有它博大的內涵的。郎德的文物保護,侯天佑先生在吳正光先生著的《郎德上寨的苗族文化》一書里這樣說:如果從最早的文物調查算里,郎德苗族文化保護已進行了整整20年,所以,郎德不僅在貴州,在中國也是先行者。又說:誰也不能忽視郎德在中國開了苗族保護之先河這樣的歷史真實。
這一切,使每一個為原始自然藝術之美,探索歷史之沉淀的人,源源不斷的來到郎德——這個美麗的古村莊。
郎德上寨,抗清苗族起義將領楊大六的誕生地
郎德上寨的鵲起,我們不能不把功績歸于抗清名將楊大六的頭上。
郎德上寨建寨的歷史究竟有多長,苗族人沒有文字可以記載。唯一能予以傳誦的,就是寨上幾位寨老口頭以父子連名制的傳誦,算起來,郎德上寨至少有600多年的建寨歷史了。到清咸同年間,已有70多戶200多人。由于在咸同年間苗族起義失敗后,村里遭清軍血洗,僅存15人。
這里,原本應該是一片能夠安居樂業的“樂土”。可是,清咸同初年,“苗疆六廳”(現丹寨、榕江、雷山、臺江、劍河、三都六縣)連年大旱,糧食顆粒無收,餓殍遍地,但官府卻橫征暴斂,使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清咸豐五年(1855年),一向疾惡如仇的楊大六(原名陳臘略,楊大六系苗語音譯,為“兇、惡得利害”、“勇猛異常”之意),率苗民起義,并聯合張秀眉抗清,掀起了前后18年的浴血奮戰,威震清廷。
已遠去的抗清英雄楊大六不會想到,郎德上寨因為他,成為旅游圣地,更具有生命力。而他用鮮血用生命去撞開的人生之旅,惠及了自己的子孫。英雄在九泉之下,當是瞑目了。
郎德上寨,最具魅力的原生態古村莊
郎德上寨,當屬苗族村寨集居村落中最具魅力的村寨之一。依山而建于元末明初的郎德上寨,四面環山,一水中流,依山傍水,有“萬馬歸槽”之態;田園、小橋、流水、人家,儼然一幅超脫世俗的水墨畫,宛如世外桃園。當然,這自然不是它吸引游客的唯一的地方,風采獨具、蘊藏著豐富文化內涵的苗族吊腳樓,巧奪天工、內涵廣博深邃、被稱為“穿在身上的史書”的苗族服飾,追求幸福而美麗動人的“游方”婚戀習俗,十二道攔門酒代表十二個月祝福詞的禮俗,神秘的招龍節、鼓藏節,熱鬧非凡的吃新節、苗年節,憾人心扉的蘆笙舞、銅鼓舞,這一切,組成了苗族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可以說,體量雖小但卻風光獨好的郎德上寨,數百年來,一直保持著遠古遺風、秦漢禮俗、唐宋服飾、明清建筑,堪稱苗族村寨的典型代表,使它美名外揚。
1985年,郎德上寨苗族文化生態旅游起步后,各種榮譽紛至沓來。1986年,郎德上寨被國家文物局列為全國第一座苗族露天博物館;1987年,郎德上寨以“苗族露天博物館”的名義打開山門,對外開放;1995年被省文化廳授予“苗族歌舞之鄉”;1997年被文化部命名為“中國民間藝術之鄉”;1998年被國家博物館列為“全國百座特色博物館”;2001年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一個又一個獨具魅力的命名,以及其以獨特的民居建筑和民風民俗吸引了涉及4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中外游客,國家領導人胡錦濤、溫家寶、朱镕基、賈慶林、喬石、許嘉璐、賀國強、胡啟立、胡赫、彭珮云、司馬義·艾買提和貴州的主要領導等來到郎德上寨觀光考察。依托這些聲譽,郎德上寨從此名聲鵲起,馳名中外。
郎德上寨,落后的山村成了旅游圣地
1978年以前,郎德上寨的村民并沒有因為寨子的美麗而使大家變得富庶。現在以辦“苗家樂”為主的老支書陳正康回憶說,1978年以前,甑子里的米飯,是給年幼的小孩和年長的老人吃的,時值壯年的他,就吃著包谷、紅苕、洋芋拌幾口米飯,還吃不飽。這里的老百姓和雷山所有苗寨的村莊一樣,渴望著有一天能有一甑子白生生的米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而知足。陳正康老支書想,“有一甑子白生生的白米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日子這一輩子自己是等不到了。令他想不到的是,短短30年,他不僅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吃上、吃飽白生生的白米飯,如今,他家單靠辦“苗家樂”接待客人,月純收入達5000元以上,年純收入就達六、七萬元;加上表演,賣苗族首飾、服飾、刺繡等各種飾品,還有家庭的其他收入,他家年純收入達九至十萬元,一躍成為村里的大富、首富。中央領導人喬石、朱镕基、賈慶林還到他家慰問過他。
現在,村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是旅游,給他們帶來了福音。
郎德上寨旅游在1985年最初的接待方式,是由村里自己出資接待。為做好對外接待,村里還把村集體山林里一棵有兩人合抱般粗的杉木賣掉,得兩千余元,才勉強接待一個年頭。接待表演節目,都是村民義務參加的,沒有任何的經濟收入。1987年正式對外開放后,旅游接待由縣里的各級各部門負責,從1988年起開始對旅游團隊進行收費,旅游經濟略有起色,村里群眾的生活和村里的集體經濟逐步得到了改變。而怎么分配勞動所得,據村委會主任吳劍介紹,自1985年進行旅游開發以來,郎德上寨在對旅游收益進行分配時就一直采用工分制的形式。因為“活動”是由村寨集體舉辦的,所以所有村民均可參加“活動”和參與“分配”。分配制度從小孩到老人,從著盛裝的到穿便衣,從會表演的到參加圍觀助興的,都有較詳細的、明確的規定,主要是為補償大家因接待游客所造成的誤工。村委規定,在旅游接待的表演總收入中,村委提留30%,用于寨上修橋補路,維護寨容寨貌以及與旅游有關的開支,其余的70%對村民按勞分配,憑工分計酬。每場旅游接待以家庭為單位,按家庭實際出工人數,記工分一次,多來多得,少來少得,不來不得,每月結賬一次。旅游收入和分配情況定期公布,受村民監督。
近30年來,郎德上寨發生的變化是巨大的,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過去,農民的生產生活以農業為絕對的主要內容,旅游在郎德上寨,只是他們發展經濟的一個補充。有游客到來,則以表演活動待客,以求得一些錢來添補些油鹽;游客不來,則各自干著他們自己的農活,可謂“魚和熊掌”二者兼得。據記載,郎德上寨旅游在1986年開頭之年,旅游收入僅為0.7萬元,到2007年,旅游實現收入159.7萬元。統計結果顯示,1986年至2003年期間,旅游收入平均每年增長161.4%;2004年至2007年期間,平均每年增長 149.9%。2007年,郎德上寨實現的收入159.7萬元,由村委提成和各類開支去27.5萬元外,村民從表演中提成到81.4萬元,工藝品銷售收入得32.8萬元,苗家樂收入18萬余元,全村人均收入2448元。1986年,郎德上寨人均糧食260公斤,人均純收入250元;到2007年,人均糧食403公斤,人均純收入2756元,人均純收入比全鎮高出1024元,比全縣高出828元。全村人均旅游純收入占總人均純收入的比重從1986年的5.2%上升到2007年的56.5%;旅游總收入對全寨總的經濟收入產生了越來越重要的影響。1986年,農業收入占93%,旅游和其他收入只占3%和4%;1996年,農業收入占65%,旅游和其他收入占14%和21%;2006年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農業收入占37%,旅游和其他收入只占47%和16%,到2007年旅游收入占全寨經濟總收入的48.9%以上。原來的以單一的種植業為絕對主力的傳統模式逐漸轉變成為現在以農家樂、旅游表演和以養豬、雞、魚為主的養殖業等多種經營活動相輔的新時期農村經濟發展模式,以旅游業為龍頭的第三產業收入成為農民增收的主要渠道,旅游業成了郎德上寨新的經濟增長點。如今,村民們除了從表演中得到自己應得的一份收入外,善于經營的人家,還賣苗族銀飾、服飾、刺繡等各種飾品,每個月下來,也有1000至2000元不等的收入。村接待辦主任陳勝任一家四口,和沒有開展旅游的村里的老百姓一樣,種有田,養有四頭豬和一頭牛。目前,他家一年下來,生豬年出欄四頭收入達5000元以上,賣苗族銀飾、服飾、刺繡等月均收入1000元余元,一家四口參加表演月均1000余元,全家年人均純收入達7000余元,在村里,他家算是中上等收入人家。據了解,到2000年以前,村里的群眾在鄉信用社的貸款達50%以上,而目前90%的人都往信用社里存錢,只有10%的人家還在貸款的,這10%貸款的,主要是因家里缺乏主要勞動力、或因病返貧、或子女在大學讀書需要大額支出等現象造成的;而村里的集體經濟近幾年來每年收入達3萬余元,現在村集體經濟就有存款達30多萬元。
郎德上寨是雷山最早實現“六通”(水通、電通、油路通、閉路電視通、電話、手機信號)的村寨之一。目前,村里平均每戶有一套價值5000元以上的民族銀服飾,電視機、自行車、縫紉機、收錄機、電風扇等普及率達90%以上,電冰箱、消毒柜、電磁爐、摩托車、汽車等從無到有,進了尋常百姓家。全村是一個人才輩出的地方,一個小小的村莊,就有40多人參加工作。讓村民們感到榮耀的是,村里還出了一個大官,叫陳正鋒,現在縣里任縣委常委、縣人民政府副縣長呢。
由上述數據看,郎德上寨富起來的當然不只是陳正康老支書家,村接待辦陳勝任主任家。“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這是一句關于貴州的俗語。苗嶺深處偏遠而落后的郎德上寨,曾經因為貧窮而餓殍遍野;因為餓殍遍野而敢于與朝廷抗爭,還幾乎導致家族滅絕。而今,因為旅游而富裕起來的每一個郎德上寨人,他們的嘴唇始終堅毅的掛著微笑,臉上透著紅潤而鮮明的色澤。這樣的心態和表情,不是“無三分銀” 的人可以擁有的。支撐著他們的,是厚實的物質基礎,和富足的精神享受。
郎德上寨,被奧運圣火照耀過的地方
2008年6月13日,是郎德、雷山,是黔東南,是貴州難以忘懷的日子。這天,奧運圣火凱里站傳遞在郎德上寨銅鼓坪舉行火炬傳遞起跑儀式,這座最早對外開放旅游的苗族村寨迎來了自己歷史上空前的盛況。而郎德上寨通過火炬傳遞,成為全國113個奧運火炬接力站中最精美的傳遞線路,使郎德上寨游客絡繹不絕,每天平均接待團體游客8個以上,日均收入8000元以上。
沿著奧運火炬手走過的親水步道,看著清澈的潺潺流水,看著抽芽開了花的青悠悠的谷穗,伴著水車嘎吱嘎吱的轉動聲,幾步一回頭,望著漸行漸遠的郎德上寨,我感慨萬千。近年來,縣人民政府按照旅游“吃住行游購娛”六大要素,在加大對上下郎德景區景點的投入上做了大量的工作,力求加強對郎德文物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以促旅游的進一步發展,使郎德變得更美,更吸引人。這一切,都讓郎德旅游“火”起來,讓郎德經濟“火”起來,我們都為之感到由衷的高興。
當遠離了郎德上寨,使我不再看到它的時候,我內心深處卻無由的生出些難言的感嘆來。這是老生常談的事,到如今,郎德上寨現在仍然固守著“工分分配制度”,這種制度是利是弊,村民們從沒有去思考,因此也就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他們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愿意去探究更多的更有利于旅游發展的經營模式;他們夜郎自大,不愿意也不理會周邊村寨的發展給它帶來的沖擊和影響,有一種鄉村生態旅游非我莫屬的思想,而且非常牢固,不可動搖。因此帶來了在服務態度、市場營銷等等都不適應市場需求,甚至還導致游客投訴。可是,他們完全對此置之不理,因為他們是農民。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旅人,對每個景區景點采取什么經營方式,是專家學者,是政府政要的事。每一個旅人關心的是,我們旅行是否快樂,我們的好奇心是否得到滿足,我們的利益是否受到侵犯。
我不知道,郎德上寨的“工分分配制度”,是應該固守,還是應摒棄。郎德上寨的村民們,不愿意打開胸懷,與我暢談。
沿著奧運火炬的榮光,我們走下去,走出貴州,走到北京,走向世界。
郎德上寨,在我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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