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黔東南錦屏縣鐘靈鄉修編鄉志的焦正方老師到村寨收集資料時,該鄉高寨村五組村民李文久向焦老師提供一首有198句的高寨山歌(附注釋),歌名為《高寨古今概略》,時間跨度自明初至今,此歌高度概括了高寨建寨史、政治經濟、社會醫療、教育衛生、人文風俗、自然災害等多個領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民謠。現筆者抄錄于后,以饗受眾。
高寨古今概略
自從盤古開天地,三黃五帝到如今。吾寨辟于明朝初,大寨就是原地名。有個古名叫洞腩,包括干沖與高坪。高寨只有歐李氏,攜手發展共生存。歐漢龍與李富國,他倆就是創史人。為尋棲息最佳地,輾轉搬遷難定根。開始暫居寨午榜①,次搬寨院茍安身,又擇寨弄且居住,在此生活幾十春。最后才到現居處,落籍繁衍到如今。歐李二姓如一族,約定世代不通婚。后搬楊吳龍三姓,團結和睦一家親。高寨四周景物秀,先民打造好環境。寨門兩側立神像,門口卷石兩邊分。門樓上面辦書館,后有一個大涼亭。吳公神佛佑百姓,書館學堂育后人。門前石街呈八卦,東南西北分得明。寨腳修有四門井②,井里泉水清又純,北面關山修寺院,后面一片風景林。庵里泥姑有幾位,信佛吃齋念經文。后來人為全毀壞,唯有石碉尚可尋。沙壩罱③上設集市,市場繁榮生意興。平溫小河繞斯地,水力資源頗豐盈。肥沃田園六畜旺,林茂糧豐保生存。古時吾寨制度好,推選寨老主事人。十八團中處和諧,從未相斗與相爭。十八武士來護寨,強盜未敢進我村。武藝精良高師教,銀盤腦設演武坪。一把大刀耍背花④,重量確有百來斤。練出一名飛毛腿,弟狗崴是他乳名。十丈以外抓獵狗,跑反⑤超過幾萬人。鄉土藝人真不少,歐金開者最出名。木工裝飾雕刻美,花橋制作勝別人。龍燈花燈做得巧,活靈活現栩如生。人才濟濟代代出,暫且不表轉下文。民國乙丑⑥天大旱,萬畝良田無收成。丙寅饑荒無米賣,黎錦大米貴如金。廣西富祿去買米,翻坡過水路難行。半路又遭強盜擄,餓死好多窮苦人。甲戌年歲遭回祿⑦,水深火熱求生存。腐敗朝廷難救助,苦了一方眾黎民。庚寅年間得解放,貧苦人民翻了身。革故鼎新乾坤轉,高坪六團共一村。新辦一座碾米坊,磨坊油炸也建成。設立一所婦產院,高坪小學也誕生。改設鄉級兩年多,行政機構建完整。同時建立醫務室,華璋堂福是醫生。中西結合辦法好,一把草藥一根針,赤腳醫生搞巡診,婦產醫院接新生。婦女兒童得保健,社員治病不出村。鄉里辦有信用社,存貸支取便于民。撤鄉改為管委會,貧下中農做主人。戊戌年搞大躍進,三面紅旗⑧是指針。先去岔路煉鋼鐵,又去亮司搞深耕。村里開辦養豬場,火沖開辦伐木營。為煉鋼鐵找燃料,砍伐樹木作炭薪。砍光寨邊風景樹,毀壞多少天然林。不久刮起共產風⑨,辦起食堂大家庭。誰知糧食產量少,兩兩錢錢按齡稱。大米白飯少得很,雜糧充數來維生。谷糠稻草做包子,嚼也難嚼吞難吞。蕨根舂爛當淀粉,非糧豈能養活人!食油葷菜更稀少,一年不過三兩斤。營養缺乏身浮腫,蒸籠⑩烝得汗淋淋。婦女患上不育癥,急救死里得逃生。蘇聯修正逼還債,中蘇建交絕友情。蛋換物質糧油貴,有的干部回家門。下放食堂當務急,恢復各戶建家庭。糧食存放大倉庫,年終決算才攤分。社員暗地搞單干,次年糾正不留情。堅持實行大集體,人七勞三⑾搞平均。苦于文化大革命,橫掃牛鬼與蛇神。各地成立“造反派”,兩派斗爭亂紛紛。毀壞許多古建筑,大破四舊立四新⑿。無端批斗當權派,炮轟九級⒀干部們。有的頭戴高帽子⒁,有的頸掛廁所門。游街示眾變武斗,篡黨奪權亂人心。十年浩劫⒂無寧日,害黨害國害人民。中央及時開大會,力挽狂瀾扭乾坤。開展農業學大寨,抓綱治國教育人。馬嶺坡上搞開墾,白水坡下造茶林。縣修橋梁和公路,春蕾植造萬畝林。湘黔鐵路大會戰,鄉里組織民兵營。甲辰冬季又遭難⒃,燒得無處去安身。重建家園搞自救,互相幫助一條心。同心協力戰災難,黨和政府更關心。艱難時期雖度過,不達溫飽難脫貧。三中全會開得好,放寬政策暖民心。聯產承包責任制,尋找門路錢糧增。各行各業齊發展,上級撥款來扶貧。架橋修路改寨貌,努力建設新農村。社會祥和人人樂,精神文明個個親。成立業余腰鼓隊,文體活動重振興。皇糧國稅全減免,農民肩上負擔輕。五保低保醫療保,各項補貼到家門。義務教育全免費,學校建得一色新。高校人才層層出,金榜題名賽先人。人民走上富裕路,前程似錦日蒸蒸。故事太多難表盡,望靠能者接下文。
注釋:①寨午榜,地名,今興隆塝;下文“寨院”位于今公路邊,“寨弄”位于八卦街對面菜園。②四門井,指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四個井。③沙壩罱,即河對岸沙壩坪。④耍背花,古代武術招式,即以刀、棒在身后耍花樣。⑤跑反⑥民國乙丑,公元1925年。下文的丙寅,1926年;甲戌1934年;庚寅,1950年;戊戌,1958年。⑦回祿,指火災。⑧三面紅旗,指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⑨共產風,當時提出快步跨進共產主義,后來中央文件糾正錯誤,稱為“刮共產風”。⑩蒸籠,因長期以野菜當糧食,不少人患浮腫病,治療方法是讓患者坐進蒸汽房蒸,使其大汗淋漓。 11人七勞三,集體糧食分配方案,人口糧占70%,工分糧占30% 。 13四舊,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四新,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15炮轟九級,指從中央到生產大隊各級領導干部都列為斗爭對象。16 戴高帽子,與下文的“掛廁所門”都是迫害、丑化干部的手段,上面寫著“打到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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