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

　　“我們的債基業績這么差，怎么會是我們”。日前一家有涉案傳言的基金公司固定收益部總監辟謠。彼時債市稽查正在發酵，這家公司接到不少媒體求證電話，應接不暇，甚至打亂了公司的一些議程安排。

　　截至日前，債市稽查的牽涉面仍然難以勾勒出一個確定的圖譜。

　　短短兩周時間，萬家基金原固定收益總監鄒昱傳出被調查拘留消息，中信證券(12.54,0.03,0.24%)固定收益部董事總經理楊輝、西南證券(8.43,0.05,0.60%)固定收益部副總經理薛晨、江海證券固定收益部副總經理張守剛、齊魯銀行金融部徐大祝也被曝出已被帶走調查，易方達基金[微博]公司基金經理馬喜德被公訴并經法庭開庭審理處于取保候審階段，整個公募基金固定收益陣營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場債市稽查已經牽涉包括銀行、券商和基金公司在內的多家機構，隨著證監會表示將債券投資風險納入下一步基金管理公司現場檢查工作的重點，有哪些機構和機構從業人員可能卷入風波，也成為基金公司自查風控的一個主要內容。

　　與此同時，隨著央行和證監會紛紛明確監管思路，債市游戲規則重建勢在必行，其中對于債市走勢帶來的沖擊，也成為目前各方爭議的一個焦點。

　　裙帶關聯編織利益網

　　債市稽查風暴發生之后，北京某中大型基金公司傳出一個段子，稱該公司的督察長每天都去“問候”公司固定收益總監，詢問公司的債券交易會不會有問題。

　　對于此前一直被“忽略”的債券交易來說，基金公司在自查上幾乎沒有經驗可尋，而且通過復雜的過券交易，使得僅依賴基金公司自查很難規避基金經理實施利益輸送。尤其是債券基金經理之間，隱藏在背后的非親屬裙帶關系，更顯得無隙可尋。

　　深圳某基金公司高管在徐大祝傳出涉案之后，曾分析推測，徐大祝可能是配合鄒昱實施利益輸送的人。2007年4月，擔任南京銀行(9.04,0.07,0.78%)債券交易員的鄒昱和徐大祝，都對某新發金融債發表過類似的觀點。

　　僅從目前暴露的案情來看，易方達馬喜德案牽涉到曾在新時代證券和在華宸信托任職的蔡國輝，其交易平臺即是蔡國輝設立的長沙摩根公司。

　　根據相關報道，蔡國輝和馬喜德的交集，源于7年前在成都舉行的一次債券遠期交易培訓。而馬喜德案件另一個涉案人員鄭輝則傳聞曾任職新時代證券，新時代證券是蔡國輝曾經任職的機構。

　　根據易方達基金披露的馬喜德涉案情況，在涉嫌侵占易方達基金債券利潤行為中，馬喜德利用職務之便在一級市場中標，等到上市日債券價格上漲產生溢價后，馬安排新時代證券低價買入，再以高價賣出，從而實現利潤截留在新時代證券。這也意味著新時代證券方需要有十分“信任”的同伴配合這一筆交易。

　　而馬喜德的交易對手為哈爾濱銀行，則是同期傳出涉案的江海證券張守剛的老東家。傳言說張守剛與遼寧農村信用聯社資金市場部有不少業務往來，而在中信證券楊輝時間傳出后，曾有業內人士猜測可能與向遼寧某農信社行賄有關，不過兩者是否關聯尚無定論。

　　上述案件是否孤立目前還有待案情披露，不過對于一個極易形成私下勾兌的市場來說，裙帶關系成為利益鏈條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也是目前一些基金公司自查的主要落腳點。

　　涉案機構盛產公募經理

　　“債券市場是個小圈子文化，在這次事件曝出之前，看起來我對這個市場很少有了解。”北京某股票型基金經理指出。

　　名校出身，專業限制，如果再加上銀行保險的工作經驗，在這個市場很容易形成依靠同學、舊同事形成的分散的圈子，以公募基金為例，此事涉案或者有涉案傳言的機構就培養出不少的基金經理。

　　譬如招商基金總經理助理、固定收益總監張國強在2009年加入招商基金之前，曾先后擔任中信證券債券銷售交易部經理、產品設計主管、總監，以及投資管理部總監、基金經理等職。

　　債市稽查風波發酵之后，由于與楊輝存在工作上的交集，市場上曾有張國強可能涉案的傳言，隨后招商基金官方人士出面辟謠，4月17日，張國強也順利升任招商基金副總經理，隨后傳言也逐漸平息。

　　大成基金[微博]公司某債券投資經理也是出身南京銀行，也隨著稽查風波而惹上“傳言”，接近大成基金的人士曾感慨，屬于躺著“中槍”，該公司涉傳言的投資經理與鄒昱在南京銀行并無時間上的交集。

　　由于債券業務相對突出，南京銀行也是債券型基金經理的培養“搖籃”，譬如中歐基金[微博]固定收益總監聶曙光、中銀基金債券型基金經理王妍均是最早在南京銀行擔任債券分析師，博時基金[微博]債券基金經理曾先后就職于南京銀行北清支行和南京銀行資金營運中心等。

　　另一個涉案人員東家中信證券還培養出中銀基金、東吳基金[微博]和嘉實基金等多家基金公司債券型基金經理，不過這些公司的債券型基金經理多是早年在中信證券履職，與楊輝存在交集的可能性不大。

　　泰信基金債基經理何俊春，則曾在齊魯銀行和萬家基金同一資方的齊魯證券工作;國海富蘭克林債券基金經理劉怡敏曾任職西南證券研究發展中心債券研究員。

　　而一些名校則是基金經理的主要產區，其中涉及到的同學關系更難統計，譬如鄒昱2006年6月拿到復旦大學碩士學位，而復旦大學作為基金經理的“搖籃”，培養的債券型基金經理更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相比而言，歷年來在浙江杭州、四川成都和云南昆明等地連續舉辦的債券遠期業務培訓班等活動，則成為債券市場從業人員“碰面”的重要機會，在這一類活動上，包括各類機構甚至丙類賬戶公司均有派員工參與，彼時齊魯銀行前身濟南商業銀行、中信證券和南京銀行等機構，均曾是這一活動的座上賓。

　　目前并無證據表明上述曾與涉案人員存在履歷重合的基金經理存在嫌疑，不過債市是一個極易滋生小圈子的環境，可怕的是游戲規則對這一類小圈子的形成有利益驅使的作用。截至2012年末，中國債券市場存量規模為26.2萬億元，預計年內可望突破30萬億，面對債市不斷擴容，這一市場的清理也變得十分緊迫。

　　人脈為王一語成讖

　　4月24日，央行就整肅債市問題召開內部會議，提出要求各家金融機構限期自查，并傳出消息稱對丙類賬戶逐步取消或升級。

　　這也意味著本次債市稽查風波的矛頭最終指向丙類賬戶，按照已經涉案人員的情況，本次嚴查的包括金融機構內部人員，或通過關聯人開設丙類賬戶，通過代持、養券、過券和倒券等行為實施利益輸送。而在4月19日，中國證監會已經明確表示將債券監管納入下一步基金公司現場檢查的重點。

　　根據丙類賬戶交易的特征，實施代持、養券、過券和倒券等交易，多涉及各類機構人員之間相互配合，這種隱藏在陽光下的交易因此往往需要親屬、同學和舊同事等裙帶關系作為“互信”的紐帶。據多家基金公司人士的說法，一些基金公司在債市稽查風暴發酵的過程中，已經實施了較為細致的自查工作，其中與涉案人員有交集的一些基金經理成為自查的關鍵。

　　從目前可能涉案的機構來看，中信證券固定收益部管理資金體量最大，在市場上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另外鄒昱曾任職的南京銀行，頗有“債券市場特色”，在債市的影響也屬城商行中的翹楚;齊魯銀行的徐大祝和易方達基金的馬喜德，前者是齊魯銀行的金融部負責人，后者案發原因也多與銀行從業經歷有關。

　　由于目前司法機關尚未披露相關案情，上述已經落馬的六人是否屬于同一個交易圈子尚難厘清，不過這些人在債市或者有人脈資源，或者有大額的資金流量，在債券市場多頗有名頭。

　　“這些都是作一個優秀債基經理的關鍵指標”，日前，北京某基金公司固定收益部總監表示，包括銀行、保險行業在內的債券基金投資經理均是稀缺資源。早在2012年底，債基市場迅速擴容后一將難求，不少基金公司遍灑“橄欖枝”，甚至傳出600萬年薪招聘的消息。

　　債市稽查興起，這些人轉眼成為公司的“高危”人群。

　　“能夠便宜拿到好券是債券型基金經理能力的主要考量標準，在此之前，監管層對于機構從業人員通過丙類賬戶實施代持、養券、過券和倒券等行為沒有太多限制，對于一些機構投資經理來說本身管理的資金能否消化的債券數量有限，因此催生了依靠關系賺點私錢的模式。”上述基金公司固定收益總監指出。

　　另一方面這種模式也逐漸滲透到機構投資經理所管理的金融產品，通過倒券和連環過券行為實施利益輸送。

　　鄒昱被查之后，上海一位基金公司人士感慨，鄒昱既想要名又想要利太露鋒芒。也有人為其叫屈，丙類賬戶背后有更大的大佬，鄒昱業績一直很好，沒有危害到基金持有人的利益。這兩種觀點也反映出，在債市灰幕下的利益鏈生態中，多數是寄生于市場信息不公開以及交易不公平帶來的利益分贓，普通投資人賴以參與的機構投資產品只是這些人獲得市場影響力，和實施利益轉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