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參考報訊 2月23日傍晚,湖南長沙市河西銀盆嶺一處農貿市場,蔬菜經營戶盧某早早收攤回家。熟悉內情的其他經營戶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這陣子老盧在 “賭碼”,他賠了好幾期。這期在晚上就要“出碼”了,他老是想著扳本,今天還沒有選好押注的數字,所以急著回家跟碼民們商量一下再下注。
記者了解到,他們所說的“賭碼”就是地下“六合彩”。所謂地下“六合彩”,即借用香港“六合彩”的名義卻以聚斂賭資和謀取暴利為目的,從香港引 入內地私自發行,未經政府批準許可,屬非法博彩形式,故又稱為“私彩”。買地下“六合彩”在內地又俗稱買碼、賭碼、買彩等,買地下“六合彩”的人稱為碼民 或彩民。
記者在湖南湘陰縣新泉鎮采訪時,在離新泉學校不遠的胡家村一處農家,幾個村民正聚在一起討論買碼的事。村民們告訴記者,最近一段時間,他們除了 打麻將,主要考慮的事就是研究碼書碼報,每期不落地買碼。一名姓胡的村民說,全村幾百戶只有數得出的幾戶人家不玩地下“六合彩”,田間地頭最讓人打得起精 神的話題,就是今天地下“六合彩”特碼會開出什么號,自己可以得多少錢。
而在湖南長沙縣雙江鎮的一些村組,平時習慣在麻將桌上一賭高低的“麻婆麻公”們此刻也走下麻將桌,放下“勞民傷財”的營生,玩起了“立竿見影”的刺激。
“‘私彩’已成為農村地區深受群眾歡迎的娛樂方式。”湖南平江縣看守所內,因做莊被當地警方刑事拘留的伍市鎮村民劉才(化名)對記者說,“前段 時期,村里大到六七十歲的老人,小到十幾歲的青年人,少的花幾元錢試試手氣,多的押上千元甚至上萬元賭賭運氣,已經見怪不怪了。”
記者調查了解到,去年以來,在湖南的一些縣市,不少鄉鎮、街道的地下“六合彩”賭博活動已相當猖獗,有數以萬計的群眾購買過地下“六合彩”,參與報碼做莊的人也明顯增多,而且這種賭博以驚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參與的人員越來越多。
劉才說,地下“六合彩”的組織結構采取類似傳銷一樣的金字塔型結構,大莊家發展小莊家,小莊家再發展下線,每一級均可提取10%左右的“水錢”,有些小莊家在幫大莊家接單之后,把碼民下注金額少的單子截下,只把大的拿給大莊家,從中漁利。
《經濟參考報》記者從湖南警方獲悉,地下“六合彩”大莊家一般是粵閩一帶的人員,在幕后操作其運作過程。小莊家是大莊家在每個地方的代理人,負 責本地方的地下“六合彩”業務,并替上一級莊家先行承擔小額賠付責任。小莊家收集賭注,登記碼民投注信息的行為稱為寫單,因此小莊家有時也就是寫單人。
“本來,‘私彩’帶有娛樂性質,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愿賭服輸,相安無事。”劉才說,“這次之所以‘進監子’,實在帶有‘偶然性’。”
記者進一步了解到,21世紀初,平江縣地下“六合彩”賭博活動由赴廣東務工人員傳入后,不到一年時間,發展到了余坪鄉的忘私等9個村和浯口鎮的 四豐等10多個村,初步估算買碼人數在1萬以上。至2002年6月中下旬,蔓延至梅仙、長壽等6個鄉鎮50個村,全縣約有開單點30個,參與買碼的人數在 2萬左右,并繼續在浯口、余坪、岑川、甕江等地迅速蔓延,平江一時成為地下“六合彩”的“重災區”。當地政府經過幾年的打擊治理,地下“六合彩”賭博活動 基本得以控制。
劉才所說的“偶然性”指的是今年春節前,當地地下“六合彩”賭博數字已經連續好幾期出現單號。春節過后,一些碼民根據概率分析,下一期出雙號的可能性大增,于是紛紛賭雙號。而根據“游戲規則”,要挽回上一期損失,下一期賭注必須在上一期的基礎上翻倍。
在平江縣拘留所,城關鎮居民劉蓉(化名)告訴記者,因為包雙號,自己第一次下注1000元不中,第二期下了3000元注,第三期到了4000元。不到一個星期,損失好幾千元。
劉蓉說,經過這次賭彩,自己才感覺到地下“六合彩”是個沒有贏家的游戲。她的話得到平江縣虹橋鎮寫單人李凡(化名)的印證。
李凡告訴記者,這一賭博鏈條中,最底層的碼民受害程度是最深的,因為他們始終斗不過“黑莊”。黑莊有一個慣用的手法是“抓大放小”,如果彩民中 小注,黑莊會及時兌現,甚至編造某人中了幾萬、幾十萬大獎的謊言,擴大影響,吸引碼民加入。但如果真有碼民中了大獎,黑莊就會卷款而逃,碼民血本無歸。
李凡透露,小莊家同樣也怕遇見上線黑莊,碼民中了大獎黑莊賠不起就跑,下線找你要錢,小莊家付不起,引發很多矛盾。有時,小莊家也還有“手背” 的時候,碼民運氣好時,猜中的機會大,小莊家只有虧的份。去年下半年,僅他給上線小莊家就報了50多萬元的單,但上線小莊家經他的手卻賠付了60多萬元, 報單的錢還不如賠付的多。
記者了解到,因為連續賭單雙號的賭注要翻番,一些家庭少則輸掉幾千元,多則輸掉數萬元。村民們說,買碼使他們損失慘重,嚴重影響他們的生產、生 活。平江縣大洲鄉清水村村民鄒某與妻子李某這些年勤苦勞作積累了一些家產,平時也喜歡買點“私彩”碰碰手氣,但都是小打小鬧的。今年2月初以來,受包雙號 中大獎的誘惑,第一次買了2400元,不中;第二次買了7200元,又不中;第三次,他一口氣買了18000元,還是沒中。一個星期下來,他就將積攢了大 半輩子的錢全部輸掉了,最后,家里養的四頭牛也被變賣還債。年過半百的他如今只好到外地打工維持生計。
記者在長沙縣的雙江鎮、金井鎮,湘陰縣的金龍鎮、樟樹鎮等地采訪時發現,當地一些平時吃穿不愁的家庭,現在手里連零花錢也不多了,更不要說買化 肥、農藥、種子,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一些深受其害的村民將地下“六合彩”比作蝗蟲吃莊稼。莊家就是蝗蟲,買碼者就是遭受啃食的莊稼。“蝗蟲”將一個村莊的 “莊稼”吃光后,又飛向另一個村莊。
地下“六合彩”誘因多易泛濫
《經濟參考報》記者日前在湖南的長沙、湘陰等地采訪發現,前幾年基本禁絕的地下“六合彩”,近兩年又死灰復燃。有關人士認為,地下“六合彩”之 所以泛濫成“災”,甚至嚴重到被不少人形容成“類似于吸毒成癮”碼民難以自拔,政府雖然持續打擊但依然禁而難絕,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
具有誘惑性、欺騙性和隱蔽性
地下“六合彩”的規則是:碼民從49個號碼中選出一個號碼,以香港“六合彩”開出的號碼為依據進行賠獎。因此開獎與香港“六合彩”同步,一般都 是每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8:30開獎。每注的賭資不限,可大可小,大到幾萬,小到幾元,而賠率是1∶40左右。記者在湘陰縣、平江縣等地的多個鄉鎮采訪 中了解到,莊家吸引群眾參賭的兩大絕招就是大肆鼓吹1∶40的高賠率和散播某地某人買地下“六合彩”中大獎發大財的傳言,而參與地下“六合彩”賭博的采訪 對象無一例外都是沖著高賠率去的。
“你想一想,如果中了一個特碼那我就能賺40倍的錢,投100塊錢中了可是4000塊啊,一下子就可以富裕起來了。”在采訪中,不少村民在一夜 暴富心理的支配下甘愿冒著高風險去投注買碼,而不時傳出的附近某人一次就中了二三十萬蓋起了新樓房的傳言,也讓這些村民甚至不惜借錢買碼。
地下“六合彩”與營銷手段的欺騙性,使一些村民樂此不疲。地下“六合彩”不僅設計出許多富有謎語味道的“六合彩猜碼圖”、“猜碼詩”和“玄機 圖”等圖文材料,甚至與封信迷信、民間世俗,尤其是道教等傳統文化相結合,增加群眾對地下“六合彩”的參與興趣。采訪中記者則不時聽到碼民將49個號碼與 民間的十二生肖、五行、九宮八卦等對應起來。
此外,地下“六合彩”銷售和購買的方式現代化、多樣化,甚至科技含量也增加了其隱蔽性。據了解,投注地下“六合彩”碼民無需自己親自動身,只要 通過電話、短信、電子郵件甚至是騰訊聊天軟件等方式就可向寫單人下注;寫單人可以派人流動收單,賭資和獎金可以通過上門或者電子匯款等方式進行傳送,下注 和做莊都變得更加簡單。
“我們現在主要是通過電腦下注的方式,上線給我一個IP地址,我只需要進入那個網絡軟件就能在電腦上完成下注,很方便也快捷,還少了‘扯皮’的麻煩。”已經被拘留的平江縣伍市鎮寫單人員劉朝暉說,他的上線甚至給每名莊家都配備了一臺電腦。
參與者文化程度較低
在采訪中,記者發現,參與地下“六合彩”的大部分碼民是農民和個體經營戶,文化程度不高,其中初中以下文化程度的占到絕大多數。這些特質使得他 們對于地下“六合彩”的欺騙性難以識破。不少碼民幾乎沒有任何的法律觀念,認為參與買碼只不過是一種“愿賭服輸、快速致富的賺錢手段”。湘陰縣政法委負責 人介紹說,當政府打擊風聲緊時依然有些人不間斷買碼,就是抱著“大家都買,只要不做莊就沒事”這種“法不責眾”的心態。
事實上,在文化程度相對較高、人群聚居的城市,參與買碼的人比農村地區明顯少得多。在平江縣城關鎮坪上社區居委會,這個全縣人口最多的社區,地 下“六合彩”這一形式就相對要輕微。“這和農村的經濟文化發展相對落后有關,農村地區的人更渴望能夠一夜暴富達到小康,加之農村文化生活的缺乏,使得一些 村民在農閑時候有充足的時間去參與地下‘六合彩’。”
記者采訪中發現,農村“熟人社會”也是地下“六合彩”得以迅速蔓延的一個重要原因。
地下“六合彩”無論是買碼者還是寫單人和莊家,基本上都是相互熟悉的親戚朋友,信任度相對較高,相互之間甚至可以口頭投注無需現金支付,政府打擊時相互之間通風報信,從而使得地下“六合彩”在農村得到保護,發展得如魚得水。
凡本網注明“來源:黔東南信息港”的所有作品,均為黔東南信息港合法擁有版權或有權使用的作品,未經本網授權不得轉載、摘編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已經本網授權使用作品的,應在授權范圍內使用,并注明“來源:黔東南信息港”。違反上述聲明者,本網將追究其相關法律責任。
凡本網注明“來源:XXX(非黔東南信息港)”的作品,均轉載自其它媒體,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網贊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