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刑滿釋放后,終于重獲自由。為了生計,找到了一份遠洋船員的工作,出海作業兩年期間,其超乎常人能忍受的工作強度和孤獨感,對于我來說,簡直又是一次“有期徒刑”,如果做囚犯和做遠洋魷釣船員收入一樣的話,我寧愿選擇做囚犯。
2012年重見光明以后,最急迫的就是想快速融入社會,找一份工作,平凡的度過余生。那時候手上沒有任何積蓄,沒有學歷和技術,至于自己還能做什么連方向都看不到。
后來我向比我更早出來的獄友求助,他幫我引薦了船員的工作。據他的介紹,他是做過一次兩個月出海期的船員,可他已無法承受工作的艱辛,就沒有再繼續了。他告訴我這些只是想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我經過思考后,愿意挑戰一次自我,也總比吃不上飯好。
他為我介紹了威海市一家靠譜的船務中介,被分配到榮成市的一家公司,做兩年期的遠洋魷釣船員,兩年后除去所有花銷,到手10-15萬是沒有問題的。
為何我們要去遠在東南太平洋的秘魯魷釣
我們出海的那一年,至少我們那艘漁船,機械化操作只是起到輔助作用,魷釣還是集中在人力上。我們在市場上買到的魷魚基本上都是野生的。對于魷魚養殖來說,魷魚活動于深海區,對于島礁周圍水質、水清流緩、鹽度、底質粗硬、海底凹窩、沿岸水系和暖流水系的要求非常之高,關鍵是養殖成本也高,很多養殖戶最終都是入不敷出,加上我們附近海域的水質,很難實現批量養殖。
所以國內的魷釣漁船會選擇東或西太平洋的國外大型漁場作業。
關于魷釣作業
雖然合同上稱我們這個工種是船員,實際上我們做的就是漁民的工作。老一代的漁民出海掙錢就是在搏命,如今的科技可以基本確保性命的安全,但漁民真的是所有職業里最苦的之一了,而遠洋魷釣的漁民,又是所有漁民中最苦的。首先魷釣船就跟其它漁船不一樣,船舷兩側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數百只強光燈泡,夜間作業的時候,船周圍的海域被照出一片片白光,刺眼,灼燒!
在西南太平洋魷釣,就個人生產力來說參差不齊。我們的船長48米,船寬8.5米,船上有19個釣位,每名船員一個釣位,我們會手持一根與機械相連的釣線,我們外海用的鉤子是垂釣式擬餌復鉤型釣具,鉤子上附有發光體塑料裝置,這個裝置利用了魷魚的趨光性進行魷釣。
擬餌的含義就是:沒有魚餌。因為魷魚的特性是只要見到發光體就會去用觸須去抓,只要抓到了這個魚鉤就無法脫身了,但在真實的魷釣作業中,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因為魷魚是非常狡猾的,你不要想著把鉤子放置到海平面以下350米深度坐等上鉤就可以了,因為它們只對活物有興趣。你如何拉動鉤子讓其裝成是“活物”,如何巧妙的抖動,如何判斷是否上鉤,如何一次鉤上來盡可能多的魷魚,技術就隱藏在這些細節當中。魷釣技術的高低直接影響的就是產量,而且差距很大,產量關系著獎金的多少。
遠洋的普通船員都是怎樣的群體
我們船上有19名普通船員,有三位坐過牢,其他的同事都是沒怎么念過書的,找不到工作才最終選擇了做遠洋船員。其中有一部分是通過中介來的,也有一些是相互介紹來的熟人,只要能吃的了這份苦,能耐得住寂寞,相對其它能勝任的工作來說,大家還是非常滿意自己的酬勞。
我們這個群體在找配偶方面是比較困難的,主要指80后和90后。對于那些已經成家的,他們最虧欠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除了匯回去賣命賺來的錢,無法陪伴老婆孩子和自己的父母。
時至今日,我做遠洋船員的工作時長已達到了6年之久,新面孔一波又一波的換,這其中也有另類,比如畢業的大學生,他們本可以找一份理想的工作,但他們有自己生活的追求,他們把這份工作當成人生的體驗,當成一種挑戰,但都沒能熬過第一個月就打了退堂鼓。開弓沒有回頭箭,漁船不會為了他們而返航,只能堅持到最后,我們流下了汗水,他們流下的是眼淚。
還有一部分船員是被中介給畫了大餅,中介不提船上工作的艱辛和時長,只勾畫著在各種國際港口?恳院竺赓M周游世界的美夢,但上船以后便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美好了。
遠洋魷釣期,我們在船上是怎樣度過的
不論是坐漁船出海還是坐游輪出海,如果只是一天,那是生活的體驗,是一種享受;垂釣也是如此,如果垂釣一天結束,雖然也會疲憊,也會被曬傷,但這也是痛并快樂著。如果垂釣不再是娛樂,而是作業,并且是持續兩年,你就不會感覺舒適了......
當漁船駛離港口以后,頭頂是無垠的藍天,眼下是無際的大海,一眼望不見陸地,任何輪船與你的擦肩而過,都會讓你找到一份親切感。
我們的船上,只有一名女性,她是給廚師打下手的,也是廚師的妻子。我們普通船員的宿舍,是在一個狹窄密閉的船艙里,每天都是伴著各種機械的轟鳴聲入睡,我們的小床我量過,寬度僅59厘米。因為空間狹小,含氧量低,所以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并不是洗漱,而是去甲板呼吸新鮮的空氣。
作業期間,夏季炎熱,太陽直照甲板,夜晚高瓦數的燈泡不輸太陽,加上機器的運轉,整個甲板都是熱騰騰的,我們用不起防曬霜,曬傷在我們眼中已經不算是受傷了。
我們每天作業的時長基本上是15小時以上,真的是連軸轉,辦公室白領的“996”在我們眼中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了,最猛的可以一天作業18小時,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你不是親身經歷,你是體會不到那種辛酸的。
事實上,我們船長并沒有要求船員每天工作多少小時,一切都是自愿的,多勞多得而已。但沒人會偷懶,沒有人會選擇回宿舍睡覺,因為選擇安逸就違背了我們的初衷。
真的做過遠洋船員的都知道,有些時候我們寧愿選擇去無休止的工作,因為就算你回到宿舍,就跟蒸汽房一樣,得不到任何舒適的感覺,沒人聊天,沒有網絡,還不如去作業。至少在作業中,時光流逝的就會快一些,每一份收獲都關聯著自己的報酬。如果不是因為體力不支,沒有人會選擇回宿舍休息。
遠洋途中,我們會面臨著很多生死考驗,這些風險只能聽天由命
01 船員被大浪卷走
我們在作業的時候,普通的浪是常有的,但并不影響我們作業,我們怕的是大浪的出現,雖然我們可以查看海洋氣象預報,但也有不準的時候,正所謂天有不測風云。最可怕的是一種特殊的浪,你很難分辨它,而且是沒有任何規律的出現,只有被卷進去的人才會有所體會,看似浪不大,可那種強大無比的力量可以卷人入大海,導致傷人,亡人。
02 關于傷病
小傷不怕,我們可依靠身體的自愈能力,就怕大傷,也怕生病。多數船員出現嚴重疾病都是被累病的,我并不是危言聳聽,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船長是可以通過求援聯系補給船的,但時間會浪費掉,你認為船長會為你這樣做嗎?
不管是傷倒的還是病倒的,還是被大浪卷走的,這都是小概率事件。但很多時候,家屬得知的消息是自然災害導致的,可真相只有我們船員知道......
03 關于船員之間
船員之間的相處,本是同事關系,但每個人都很低調,不論你曾經是誰,大家都很和氣,誰也不敢激怒誰,因為在公海上,只有求和才能規避風險。雖然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但因為宿舍里抽煙船員與厭惡抽煙船員之間產生的矛盾,多次造成了不可想象的后果。
在這里奉勸所有新船員一句,跟任何船員相處,要以和為貴,能低調則低調。
我們平時吃的是速凍菜,喝的是淡化水。各種海鮮雖好能吃個捷徑,但幾個月下來,絕對會讓你反胃,船上的硬通貨是煙酒,還有一樣,就是影視劇的存儲量。
回到宿舍,多數人會瞬間進入睡眠;那些保持清醒的,都是聽音樂,看影視。一張全家福照片是最強有力的精神支撐,慢慢討海路,最能告慰心靈的就是家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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