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怡最近的一則日記寫于今年3月31日,“我去摘桑葉給蠶寶寶吃,慢慢地,它們開始蛻皮、長大……但是,也有一些死去。我好像慢慢知道了什么叫生死,是不是只有強者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和繁衍?”
年初,燕子在何家堂屋階前筑窩、隨處拉屎,門前電線被纏滿鳥糞。見有4只燕子蜷縮在窩里,廖社良找來一根長竹篙,準備把窩捅掉。剛放學回家的小佳怡跑過來,哭著責備奶奶“心太狠”。她讓弟弟把奶奶引開后,把燕子都放生了。
她不明白“救贖”的意義,卻知道這是4條幼小的生命。
在長輩心目中,小佳怡懂事乖巧又疼愛弟弟。從7歲開始,小佳怡就幫奶奶分擔家務活。喂雞鴨,曬衣服,掃地,打水。廖社良晚上9點鐘吃完晚飯后要去河邊洗衣服。佳怡負責給奶奶搖蒲扇驅蚊子,小佳誠則高舉手電筒。怕孩子去塘里洗澡,老人從沒帶孫兒去塘邊洗衣服,只在屋后一條幾近干涸的河里洗衣服。河水很淺,剛蓋住腳背。
去年過年,姑姑給小佳怡買了一個插電的暖手袋。每天睡前,她都會提前給爺爺把熱水袋充好電,塞到被窩里。奶奶則帶著兩個孩子一起睡。
8歲時,為方便上學,何華元給女兒買了輛自行車。沒多久,學校因為一起交通事故,嚴禁學生騎車上學。從此,單車變成了小佳怡的打水車。每天放學回家,她都推著單車,綁上4個大油桶,來回半個小時,去一口古井打水。
“娃是怕我麻煩,不用燒開水。”這幾天,廖社良已哭啞了嗓子。
今年春節,何華元在集市上給兩個孩子買了10盒小鞭炮。佳怡想讓弟弟多玩一些,又不想他察覺,就偷偷從自己的五盒里面拿出一大半塞到弟弟的盒子里。這一切被何華元看在眼里。
4月,廖社良領著兩個孩子去鎮上趕集,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新書包,30元錢。第二天上學,佳誠換上新書包,佳怡卻把書包收藏在柜子里,想等明年讀初中時再背。
7月2日,小佳誠期末考試,佳怡大清早起床用單車推著弟弟去學校,又接他回來。中午,廖社良整理口袋,順手給了孫女1元錢。晚上8點多,奶奶還在山上捆煙草,小佳怡把雞鴨貓狗都喂好,又提了一壺井水送到山上,給奶奶消暑。
老人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娃兒太貼心了。那晚回家后,老人還特意叮囑兩個孫兒,一定不要去河塘邊,有落水鬼。
事故發生后,奶奶在佳怡書包里翻到放在文具盒里的1元錢。它連同嶄新的發卡和新書包,一起靜靜地躺在床上。
“生活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繼續”
何華元說,等父母稍微穩定,他再待4、5天就回深圳做事,“在家看到這一切,身心受不了。生活,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繼續。”
近幾個月,廖社良沒日沒夜在山上扎煙草。早上凌晨4點,她就起床熏煙,“以前是佳佳幫我調的鬧鐘,以后我靠誰?”
爺爺何公社說,他不敢放慢賺錢的腳步,要為孫兒創造最好的經濟條件。白天做完事,晚上何公社還下塘摸田螺賣錢。自去年年初,他跟著施工隊,在鄰村修馬路。如今,那段路還剩300多米,老人可能再也無力復工。他說,再拼死拼活也換不來孫兒的命。
何華元說,等父母稍微穩定,他再待4~5天就回深圳做事,“在家看到這一切,身心受不了。生活,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繼續。”他說近年不敢再成家,既不能放慢賺錢的步伐,又不知如何為后代構筑一張安全網。
衡南縣向陽鎮資富村村委書記何九生說,并不想因這樣的悲劇讓村子進入媒體的視野。全村近一千人,95%是留守兒童家庭。“孩子多,生存壓力大,年輕人外出務工,老年人不得不在家帶孩子,為了幫助子女減輕負擔,他們也變著法子干活賺錢。”
近兩個月,留守兒童溺亡的事故不斷發生。6月16日,河南省南陽市宛城區瓦店鎮逵營村4名孩子溺亡;6月18日,河南省信陽市潢川縣魏崗鄉3名孩子溺亡;6月26日,南昌留守兒童3兄妹溺亡。
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城市化進程加快,每年都有數以億計的農村人口涌入城市務工,他們的孩子被貼上“留守兒童”的標簽。逾兩億農民工為經濟發展貢獻著力量,而他們后代的命運和通往鄉村的山路一樣,盤旋錯亂,危機四伏。
結束采訪時,佳怡心愛的小黑狗在記者的腿邊嗅了嗅,又靜靜離去。成群的小鴨子在屋前空地上自由啄食。夜幕降臨,村落回歸表面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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