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流浪,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到又一個世紀。我們見證了這個城市的日新月異,但這萬家燈火卻離我們很遠。” ----題記
一個凱里苗家女漂泊之痛
唐光新 潘志林
4年前,她從貴州凱里去上海打工,瞧著南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暗想一定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2年前,她嫁了一個大10多歲的上海男人,心里竊喜終于成上海人了。如今,男人有了外遇,又開始罵她“鄉下人,沒文化”,無法與他溝通。
在上海那個崇尚文化和消費的城市,外來打工者雖然盡其所能,希望與之融合,微薄的工資卻讓他們無法圓夢。
打工妹劉麗的遭遇恰恰成為了當今上海民工尷尬的生存狀態的一個縮影。
為了脫離農村生活,他們來到上海
劉麗剛拿起電話,準備接受筆者采訪的時候,躺在搖籃里的孩子突然醒了。她只得放下電話去抱起寶寶,筆者問她是不是不太方便,她說:“我把電話夾肩膀上就可以。”
“我的家鄉在貴州凱里的農村,為了能讓弟弟繼續讀書,我初中畢業后就去了廣州的一家紡織廠打工。”談起那時候的打工經歷,劉麗不住地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的,姐姐在上海打工的錢只夠支持兩個妹妹上學,所以小弟上學的錢就由我來了。那時候廠里效益好,能包我們吃住,所以掙的工錢基本都寄回家了。后來廠里效益不好關門,我也只好回家。”
回家以后,劉麗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適應農村的生活,而城里的單位也不要一個初中畢業生,所以她又踏上了出門打工的道路。這次的目的地是上海。
劉麗說:“當年出去打工的時候年紀小,沒什么想法,能掙錢就可以,但我來上海不光為了錢,我想離開原來那個窮山村。”
來到上海,自己瞧不起自己
劉麗的姐姐在上海和別人合伙開了個卡拉OK店,缺人手幫忙,劉麗過去后就到姐姐的店里打工。劉麗說:“其實我腦子算聰明的,去姐姐店里開始打掃衛生,后來就學著管賬,慢慢地還上手了。一個月能拿1000多元,也沒地方花,姐姐包吃住嘛。”不過,劉麗也發現,在上海打工和在廣州感覺完全不一樣。
劉麗嘆了口氣,說:“以前在紡織廠,同班的姐妹都很要好,什么都不用顧忌,可在這里,一起上班的姐妹回宿舍后都很少說話的,好像都在防著什么。比如說出去買個東西,我們都不怎么走一起。”劉麗覺得十分不適應,后來聽到宿舍邊上的小店里人喊她作“鄉下人”時,劉麗才明白姐妹們不愿走在一起的原因:“我們都怕被人喊作鄉下人,然后還變得看不起身邊的人。其實是自己瞧不起自己,我很痛恨自己這樣的想法,但又不能改變,最后變得很痛苦。”
劉麗在逛街的時候還發現,自己那1000多元的工資,雖然在上海已經能維持自己的生存,但再要進行其他消費卻讓她經常捉襟見肘。
盡管不能買多少東西,劉麗還是愛上了逛街,一有空就去逛淮海路、南京路,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心里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要做個上海人。
劉麗苦笑著對筆者說:“我后來才知道,到那街上走的大都是外地人。”
嫁個上海人就是上海人了嗎
這時,一個上海男人來到了劉麗的身邊。這個名叫張斌的男人比劉麗大了10多歲,說起張斌,劉麗的聲音變得很低沉:“他是姐姐店里的常客,我們認識之后,他就經常到店里來玩。畢竟我是在姐姐的店里工作,張斌經常出入不是很方便,慢慢地他開始約我出去玩。時間長了,我就徹底向姐姐攤了牌,沒想到姐姐根本沒有阻止我們來往。相反,她還讓我把張斌帶回去讓她見見,要是合適,就同意我們正常交往。”
張斌留給劉麗姐姐的印象不錯,于是他們兩個公開地談起了戀愛。“他是三班倒的工作,要是輪上做中班或是晚班,他就把白天大把的時間都留給我,讓我初嘗戀愛滋味就覺得無比甜蜜。”在電話那頭,劉麗忍不住笑了,“他陪我逛淮海路,看電影,回家還教我看上海滑稽戲,我聽不懂的地方他就用普通話一邊翻譯一邊自己做。他家爸媽也很喜歡我,在我面前都是講普通話,有時還教我上海話,那時候真覺得自己是上海人了。”
“我在姐姐那里做,工資也在那里拿,張斌覺得我這么大的人了,老是依靠姐姐不是長久之計。他建議我另外找工作,并且答應幫我的忙。我姐姐并不同意我這樣做,但我還是聽從了張斌的意見。由于我只是初中畢業的學歷,想找一份待遇優厚的工作很困難。他幫我聯系了一個學理發的地方,有一技之長在手,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了。我想也是,就從姐姐那里搬了出來去學理發。”劉麗高興地說,“現在要好的小姐妹都是那時結識的,全是上海本地人。”
不久,劉麗和張斌領了結婚證,并住到了張的家里。過了幾天,劉麗姐姐打電話找她,才得知她住到他家,還領了結婚證。“我姐姐覺得張斌這個人脾氣很大,本來想讓我再考慮考慮的,沒想到我這么快就結婚了,她大為光火。在上海,我一切都是聽從姐姐的,這一次在婚姻問題上,我違背了她的意思。接下來的四個多月里,她一直都不肯理我。”劉麗說,“我來上海后,事事都依靠別人,先是姐姐,后是張斌,自己從沒給自己做過決定。”
婚后,丈夫第一次罵她“鄉下人”
婚后不久,劉麗懷孕了。可學技術才九個多月,張斌建議兩人暫時不要生孩子,他的理由是這時放棄學習挺可惜。“我同意了。因為店里很忙,我不敢向師傅請假上醫院做手術,就自己買了藥在家吃,早晨剛流掉孩子我就上班去了,站到晚上打烊才回家。家里還是老樣子,張斌并沒有因為我剛剛流產而特別為我做什么,早上的碗還在水池里泡著,衣服也沒有洗。張斌覺得,家里的事情應該是女人做的。”正說著,孩子在邊上突然哭了起來,劉麗只好放下話筒,不住地哄。
等到寶寶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劉麗才連聲抱歉地拿起電話:“不久我滿師了,終于領工資了。這時張斌想盤下一個店面讓我開店。店面價格我認為高得離譜,所以并不贊成他的決定。沒過幾天,張斌回來說,他已和別人談妥,過幾天就去交錢辦手續。我一聽還是那個價格,便不肯答應。張斌發火了,男人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我再反對的話,不是讓他拉不下臉嗎?可我還是心疼錢,只說他不懂行情。張斌見我還堅持,直罵我是鄉下人沒文化,不懂事,他隨手拿起一個拎包向我砸過來,我的額頭上立馬淤青了一大塊,我也火了,抓起一個枕頭扔過去。結果他一個箭步走過來,不由分說給了我兩巴掌。我哭著跑了出去。這是他第一次罵我鄉下人!”
說到這,劉麗一下子沉默下來,她重重地喘了幾口氣以后對筆者說:“那時已是深夜十二點多了,我跑到了姐姐那里,姐姐一看我的額頭就知道發生了什么。幾分鐘后,張斌趕到了,不住地認錯。姐姐說了他幾句,他給我寫下了保證書,保證今后不再動粗。但從此以后,張斌的脾氣就漸漸暴露出來,經常動不動就摔碗,我們總是吵架,他還經常說我沒文化。”
劉麗告訴筆者,自己也很羨慕有文化的人能說話頭頭是道,但自從來到上海,每天下班都是深夜,加上菲薄的收入,買書看的念頭常常就這樣打消了。
生下孩子,丈夫有了外遇
當劉麗身邊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后,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說:“一天夜里我上廁所,聽到他在小聲打電話,只聽‘我過幾天就去看你,不要生氣呀……’他掛了電話看見我站在門外,非常吃驚,我問他和誰說話,他不睬我就睡覺去了。我想想不對,去查了他的手機賬單。那個月話費一千多元,光短信就兩百多元,而且是同一個號碼。我用手機打過去,是個女人接的。我一提張斌的名字,她馬上讓我不要罵她,有什么事都去找張斌。原來他們已經交往半年多了,正是我懷孕待產的那段日子。”
劉麗和張斌攤了牌,他馬上又承認錯誤,說是因為劉麗生孩子,他太寂寞了。劉麗提出離婚,他卻堅決不同意,只說以后會斷掉。劉麗想去法院起訴他,他卻告訴劉麗,哺乳期內不能離婚,而且她沒有職業、沒有自己的住房,即使離婚,法院也不會把孩子判給她的。
“我被嚇住了。他邊說邊把孩子抱起來扔到床上,說要是我還想離婚,他就虐待孩子。”劉麗說,“他父母知道后,責罵他的同時求我念在孩子還小千萬不要提離婚。他答應父母會和那人斷掉,不過要求慢慢斷,讓我等一段時間。”
就在結束采訪的時候,劉麗告訴筆者,姐姐開那卡拉OK其實被人騙了,好幾個月前那個合伙人就把店抵押給了別人,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些錢全是姐姐以前打工積攢下來的,如今身無分文的姐姐已經回貴州老家去了。”劉麗懊悔地說,“我如果不離開那店,姐姐也不會把賬都交給別人管,我跟張斌這么鬧也分了她的心,姐姐這么一回去,我在上海除了這個寶寶以外再沒親人了。”
凡本網注明“來源:黔東南信息港”的所有作品,均為黔東南信息港合法擁有版權或有權使用的作品,未經本網授權不得轉載、摘編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已經本網授權使用作品的,應在授權范圍內使用,并注明“來源:黔東南信息港”。違反上述聲明者,本網將追究其相關法律責任。
凡本網注明“來源:XXX(非黔東南信息港)”的作品,均轉載自其它媒體,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網贊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